天使是如此专注在自己的思考上，笔记上原本整齐如印刷般的花体字变得歪曲，好几段都写着写着便中断，视线不时落在窗外，看起来心不在焉。

    幸好这个课程的导师年纪很大，基本上只在讲台闷头讲课，不理会学员们的反应，像恩泽这样没有注意听课的学员还有很多，让他不那么显眼，就这样度过了一个下午，直到夕阳辉霞透过树叶洒下，将那头银发染上几分金黄，下课钟声随之响起，才将天使的思绪带回课堂，如同其他学员那样收拾好书籍，跟着人群离开课室。

    内心困惑纷杂，往居所低着头赶路的天使，甚至没注意到那填满小腹的触角什么时候停止蠕动，耳边也没有恶魔的低语，只有如同独处般的寂静，让他完全浸入自己的思绪。

    只是即使如此，直到他回到一片漆黑的别墅，放下手中的书籍和画具，坐在暗淡月色下的高椅时，眼中的迷茫依然没有消散。

    在黑暗中，他卷缩在椅上，双手抱住自己折起的双腿，茫然地注视着眼前那副由伊迪斯描绘的图画，看不清面目的天使散发着和曦的光辉，与身旁的黑发少年相处平和，某种程度上，这对天使来说并不算是罕见场景，温暖纯净的力量也是人类喜好之物，虽天使少与人类如此亲密，但人类对身为纯粹光明的天使确实有着本能的喜好，如同天使对人类一般。

    只是如今的他，已经并非如此纯粹之物。

    若是能感受到天使体内的黑暗，往昔那依然内心善良、仍未被黑暗污染的少年，也断不会如此亲近，而是会厌恶地远离他这样污秽者吧。

    天使眼中光芒变得更黯淡，脸颊旁的银发略有些凌乱地披散着，抱着腿的手不自觉地收紧，还不等他把头埋到腿间，一阵熟悉的黑暗力量涌动而上，化为如同花簇般的无数触角，其中两根触角变形为手掌，轻柔又强硬地扳起他的脸，让他的神情完全落入不知来自何处的恶魔视线中。

    “真是的，你觉得那个少年会亲近天使，仅仅是因为所谓的光明之力么？”

    伊迪斯叹了一口气，声线直接从触角穿出，又在触角簇中回响，靠近又遥远。他此刻与天使灵魂共生，轻易就能捕捉到天使从不加掩饰的思绪，他现在没有rou体，但认真而深沉的感情，同样能透过灵魂的共鸣传达给天使。

    “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恩泽，他都绝不会放弃追寻的步伐。”

    “伊迪斯.......我不明白。”天使垂下眼帘，没有直面恶魔的视线，他无法理解对方的汹涌迷恋，内心依然被困惑充斥。

    “你会追寻那位天使，正是因为他拯救了你，但若那位天使已然被黑暗污染，他已不纯净，和当初拯救你之人不再同一。”

    “为什么？”

    “被黑暗吞噬者，将失去光明，只会沉溺于内心的混沌欲望，不会再有美德或善良之心。”

    “是吗？我早已堕入黑暗，你依然认为我内心有着善。”

    “.....你并不一样，伊迪斯。”

    恩泽摇摇头，他的视线穿透漆黑的触角，重新落在画中的少年上，“人类本是有着无限可能的存在，我们会尽力协助其压抑心中黑暗，导向秩序与光明，但即便人类执意选择黑暗与混乱，内心的光仍不会彻底消散，无论哪种结果，皆有其正向的寓意，皆为神应许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