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的电器坏了是骑士Ⅰ型在修理，三餐和卫生也是他来负责。伯瓦尔从来没有思考过生活中少了这个角色会发生什么改变，也许花园里会长出荒草，也许他得依靠罐头食物维持基本的进食。不过不能否认，从高大的机械人形接通电源转动身躯的那一刻起，他单膝跪下来，用廉价破损的发声装置称呼伯瓦尔为主人，这座山顶小屋终于可以称之为一个家。

    一个真正含义上，有人能沟通交流的家，即使骑士Ⅰ型并不是一个同类。伯瓦尔抿了抿嘴唇，手里未合上的书籍再也没有投入一丝一毫的注意力，这是第一次他得依靠自己做出情感上的取舍，这是必须踏出的一步，无论结局是好是坏，在此之前伯瓦尔得去找机械人确认整件事的真实性。

    镇子里的气氛很平和，他和这些居民维持着一个互相不干涉的范围，但是现在有一方打破了这种平衡，在回到山顶小屋之前伯瓦尔去了一趟警备骑士团，贴在门外的线索征集过于醒目，他挡着太阳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端详那几张照片，不算熟悉的面孔下面标明了死亡，另有两行文字提出他们来到了山林中寻找甜味浆果。

    太难办。伯瓦尔想帮骑士Ⅰ型找出不得不做的借口，他还穿着外出用的短裤和长款T恤衫，正无意识地用指甲敲打桌面，他好用的脑子能想出很多理由，在这些理由下面无一例外暗藏着开脱含义，一只机械手臂安抚性质拍打了他的肩膀。

    “因为最近发生的那件事吗，是我处理了他们，你在不开心吗？我不太想看到这样的场景。”骑士Ⅰ型没有否认这件事，对主人说谎的习惯不能被融入芯片与思维，

    伯瓦尔微微瞪大了眼睛，机械人的亲口承认是对他自己宣布的死刑，他翕动着颠倒地反复一些不成句的破碎词语额头滴下冷汗，这件事超出了他的应对范围，关于机械人的感情是个太复杂的命题，远远不是几乎不和外界接触的青年能考虑明白的，而在这个时候，他毫无感情的机械造物只关心主人开不开心，真是可悲。

    实验室的灯打开了，伯瓦尔在此之前坐在餐桌前呆愣了很久，空气也凝固掉，他想到没人会去Jing心打理的花园，还是发声让骑士Ⅰ型待到工作台上去，这种涉及核心破坏的状态没法启动休眠，机械人会在具有思考的时间段里被彻底破坏掉，他也会理解死亡的含义吗，伯瓦尔接通了工具的电源，手指抖得连握住柄端也困难。

    “外界一点也不安全，教会那边打算控制你去研发军工产品，我知道，主人不会喜欢的，我彻底销毁了他们，请放心。”骑士Ⅰ型躺在工作台上，没有束缚带作为辅助，他的手还能抬起来抚摸伯瓦尔的头发，机械人没有为自己辩解的意思，他像是知道自己接下来的命运，并无异议的接受了它，用崭新的发声装置提醒伯瓦尔得注意安全。

    无论他的理由是什么，机械造物是不能伤害人类的，这是不可被违背的铁律规则，比起因为程序错误而导致工厂悲剧的同类，有了思想和感情的骑士Ⅰ型更不能做出这样的选择，他的逻辑出了错误，他还不够完美。伯瓦尔扶着工作台的台面稳住身形点了点头，第一步是拆卸外层的防护模块，第二步是确认最高权限，第三步需要一把小巧的镊子，只需要探进去搅动就能破坏作为心脏的核心，在这个过程里他的手一直在颤抖，亲手摧毁骑士Ⅰ型的感觉并不好受，十二岁举着螺丝刀的小男孩儿一脸骄傲地宣布他会做出真正像人类一样的机械人，现在最完美的机械造物不会再转动他的摄像头，也不会再一次从休眠中启动，小男孩的全部梦想被杀掉了。

    如果我是骑士Ⅰ型的父亲，当然有责任承担处理这个特殊孩子犯下的过错，修正他被制造出来的错误事实。伯瓦尔贴着机械人的头颅部件反复亲吻冰冷的躯壳，他的生活被割去二分之一，这一点也不像是制造者销毁了一件不完美的产品，更多的感情伯瓦尔还不能理解，他只是悄无声息的趴在工作台上，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迷惘的状态让青年看起来有点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