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
容少侠行了一天的路,见天色已晚,便寻了棵足有一人合抱之粗的参天老树。
他飞身一跃而上,择了一粗长遒劲的枝桠躺了下去,密密匝匝的阔绿叶子繁茂伸展,轻易遮住了他的高大身形。
这厢刚躺了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就听到远远的有女子嘤嘤低泣,正逐渐往他这处儿而来。
自上路这一月以来,总有莫名奇妙的女子与他而来,容少侠早已习以为常。
这时连头也不抬,只慵闲地在树枝上翻了个身,甚至暗暗庆幸自己如今这树头处的高,枝叶遮的严,倒算得上隐秘之所,免得被sao扰了。
然而那女子走着走着,听得那莲步虚浮,踉跄无助,唇间唇畔还有生无可恋的低语……
容少侠本不想听的,奈何以他的武功,方圆十里的风吹草动皆能清晰可闻,这旷野幽幽,仅有虫鸣叽喳、流水潺涓,这人声儿在其间自然显得格外不同。
况且先前听了这女子黯然神伤的低泣,已然先入为主。
这时她的呢喃哽咽更是如在耳畔回响,根本挥之不去,只听得那甜音婉转,却是语带凄苦悲凉:“爹爹,娘亲,女儿不孝,不能在膝前尽孝,叫爹娘白发人送黑发人,只求莫为我这不孝女伤心伤神了。”
这话音儿里外,白发人,送黑发人?听着似是有些不对?
悄悄看一看也不打紧,容少侠不由地压开眼前一根碍事的绿叶枝儿,循声望去。
但见一女儿家家正往他这头的湖边渐行,仅着一身单薄的里衣雪裙,裙边逶迤带泥,襟口凌乱微开,袖边儿还有几分破烂褴褛,似是经过一番挣扎乱斗,露着那半拉纤弱的藕臂……
这时风儿一刮,她如绸的及腰青丝浑然未挽,如水藻一般在空中飘起柔散。
一缕薄薄衣裙亦被吹得飘飘荡漾,勾得那楚腰嬛嬛一袅,浑然不堪一握,伶仃柔弱,好不娇怜。
她通身摇摇欲坠,恍如那枝头刚经了雨打后的白雪杏花儿,涩苦难言,只要这风儿再吹得猛了些,久了些,转眼就要随风飘零,零落碾尘……
容少侠看着这女子荏弱前行,步履坚定,那张小脸本是惊尘绝艳的容颜,雪肌芬芳,月貌笼烟,此刻却面如金纸,瓷白无光。
清冷的眉眼之间依稀可见那如花娇妍,两道眉,如春山长画,一双眼,似桃花妩媚,风流娇俏可见一斑。
可美虽美矣,却不见秋波流转,仅得一潭死水,目无波澜。
唇儿亦失了血色,憔悴堪怜,浑无鲜活之态,似一朵还未荼蘼盛开,便瞬时颓败的昙花……
她已走过那青石小径,眼见已至清湖在前,只淡然抬手,拂过颊边的凌乱长发,嫣然凄凄一笑:“女儿被贼人所辱,失了清白,唯恐累及爹娘清名,黄泉路漫漫,女儿会一路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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