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发给她的短信，说了什么？”上次孙泠给寒露回了短信，寒露打过来的几个电话，都被孙泠挂了。他想到孙泠当时那发疯的样子，唯恐孙泠说了伤人的话，话里就带了火气。

    “分手吧。”

    “什么？”

    “我说我们分手吧。”

    “你这个人……”怪不得当时寒露一连打了几个电话，这个混蛋。陈村握着手机走来走去，一时不知道怎么对寒露解释这件事情，瞪着孙泠，气不过了，抬起手。孙泠瑟缩了一下，走近一步，仰着脸，凑到他巴掌下面，目光飘忽不定。和他一起生活这段时间，陈村对孙泠的目光已经很熟悉了，大多时候凝成一颗钉子，刺入皮肤，微微发痛，让人不舒服，但又无法忽略。做错事的时候，钉子一样的目光就涣散了。

    孙泠这样子，像做错事后甘愿领罚的小孩子，让人忍不住原谅他，还怀疑自己是不是对待他太严苛了。又像一只引颈就戮的小羊羔，既无辜，又隐忍。陈村看到他嘴唇周围的一圈青色胡茬，微微愣神，这人已经不小了，做事还这么不成熟。目光往上，看到他眼睛下乌青的一圈，又慢慢放下手。孙泠似乎每天都没休息好。

    就在这犹豫的一会儿，孙泠抓住他的手，往自己脸上招呼。

    “你做什么？”陈村吓了一跳，气怒交加，他手撤得快，到底没打上去。

    “我很难受，这样会让我好受一些。上次把你弄伤了，我……我很后悔……”

    “不要提这事了。”陈村挥挥手，一脸不耐烦。多大的事，他没那么娇弱，而且这事的重点不在于自己那里流了点血，孙泠强上的行为才更让他如鲠在喉。想到这里，他也不知该用什么心态面对孙泠，转身对着窗外，不说话。

    孙泠微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后来解释了的。”

    陈村没有回头，孙泠声音放大了些：“我后来和她解释清楚了的，我说同事聚会玩游戏，我输了，然后同事恶作剧抢过我的手机，发了这条短信，又挂了你的电话，想吓吓我。”

    “你倒是很会编。”陈村很意外，他一直觉得孙泠是不会撒谎、不会转弯的人。

    “总之，她没有怪你。”

    陈村回头，看到孙泠脸上似哭似笑的样子，想到虚惊一场，忍不住笑了。

    孙泠见他笑了，感到这些天绷紧的神经，总算获得了一丝放松。

    这是陈村在地下室事件之后，对他露出的第一个笑容。

    记日记时，他在天气栏上圆圆的太阳下面画了一个勾，觉得一个不够表达他高兴的心情，用黑色的墨水笔在旁边又画了一个。端详了一阵，控制不住地在圆中各补了三道弧线，上面两道是笑眼弯弯，下面一道是勾起的嘴角。又看着那两个并排的太阳，觉得像两人的笑脸，一个是他的，一个是陈村的。　自己为这想象，内心甜蜜不已。

    就为了这个笑容，他尽管后悔，还是觉得自己做对了。发短信之后，他内心狂飙的念头　，是说更过分的话，彻底破坏两人的关系，让陈村即使出去，和寒露再也没有重新在一起的可能。他知道言语伤人的力量。但是最后，他还是强迫自己坐在书桌前，绞尽脑汁地想弥补他替陈村说出的分手话。他编造了许多理由，在纸上列下来，最后挑选了一条看起来最合理的，给寒露发送了过去。

    因为强自抑制的关系，他右手颤抖，写出的每个字，都深深凹下纸面，像是被人带着极大的仇恨摁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