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粥下去，整个胸口都是烫的，孙泠却好像没感觉到痛，对着陈村笑笑，那笑容有些凄凉，又有些疯狂。

    “你不知道烫吗？”陈村从最初的震惊中回过神，气急败坏地喊道。

    孙泠不答，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将碗重新凑到嘴边。

    陈村手一横，欲将碗夺过来，孙泠却不放手，争执之下，大半的粥倾洒出来，滑到两人手腕上。感到皮肤上的濡shi热烫，孙泠松开手，一副做错事的呆愣样子，却又重新抓住他的手，把他往厨房拉。

    陈村挣开他，去水龙头下把手冲洗了，然后把地面清理干净。

    “你故意的对不对？”在水下冲洗的那几十秒里，陈村已经再明白不过了，孙泠是在表达不满，用伤害自己的方式。

    “你知道我会看不下去，是，我看不下去，看到你把粥喝下去，我觉得自己的嘴里也在痛。”

    陈村取了冰块，塞入孙泠嘴里，又把毛巾在冰水中拧了，敷在他手腕上，那里没起水泡，但是红了一片。

    “我没事，不烫的。”孙泠含糊不清地说，他面色平静，眼睛低垂，似乎为自己刚才的失态而羞涩。就像黄昏里的一棵小树，你看到它枝叶舒展，是没法想象它在狂风暴雨中的样子的。陈村摇摇头，将眼前孙泠这副面孔抛开，回想孙泠刚刚看他的眼光。

    “小孩子喜欢在大人看见的地方哭，大人越表现关心的样子，他们哭得越大声，你也是这样吗？”

    “不是……”孙泠反驳，声音喑哑。

    他喉咙似乎被烫伤了，陈村有些不忍，顿了顿，还是开口道：“孙泠，我讨厌这种被人拿捏的感觉。”

    孙泠不说话，脸上带着畏惧的神色。

    “我说对了，是吗？”陈村自嘲地笑笑：“以后不要再这样做了。”

    被人拿捏尚在其次，?孙泠这次是喝热粥，下次会做什么自残自虐的事情，他说不准。孙泠对自己的身体毫不爱惜，他却不能看到对方做伤害自己的事情。即便是普通的朋友，他也看不过去，何况是孙泠。

    孙泠一上午没靠近他，也不敢光明正大地瞧他，偶尔偷偷看他，目光被捉住了，就羞愧地别过头去。到了晚上，他似乎烧得严重了，强撑着不肯休息，直到陈村开口，才高兴地爬上床。

    陈村叹了口气，孙泠这样，和早上喝粥那一次有什么区别呢。而这次，是拿生病的身体来拿捏他，他劝孙泠休息，喂他喝药，在孙泠的要求下，握住他的手，他实在无法拒绝一个生病的人，于是这事就这么轻易地翻篇了。他对许多东西的感情都是淡淡的，很少强烈地表达喜欢或是讨厌，他自以为早上那句“讨厌被人拿捏”的话杀伤力很大，够孙泠消停一阵子了，然而并没有。这让他自己都迷茫了，假如孙泠更进一步地拿捏他，他狠得下心置他于不顾吗？

    “你快睡吧。”陈村无可奈何地说。

    孙泠却不肯闭上眼睛，直到陈村也到床上躺下了，孙泠才放心地翻过身，主动背对陈村躺着。他睡得不安分，频繁翻身蹬被子，陈村折腾到半夜三点多才睡到。

    早上，孙泠见陈村还没醒来，摇摇晃晃地爬起身，想要做早餐。他身体更难受了，喉咙痛嘴痛头痛，身体酸软无力，他不当回事，身体的状况却骗不了人，刚站起来，就后退一步，跌坐在床上。

    床一下子陷下去了，陈村睁开干涩的眼睛，下意识坐起身，手伸了半天，才贴到他额头上。

    “你要去医院。”

    手掌下不正常的高热，让陈村那点睡意立刻惊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