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莱希特第一次见到阿多尼斯的时候,后者正作为最高等级的重刑犯被押进布里吉沃特Jing神病院。
这座在联盟成立之初就已经屹立在海湾州的Jing神病院如今是众所周知的不归之地,每一个因为各种原因不能被处以死刑,但也绝不能放任他们利用任何机会或资源回到社会中的人都会被一纸Jing神鉴定报告送到这里来,然后在这栋洁白刺目的建筑里,在上千个监视器下以及绝对的控制中度过余生。
彼时布莱希特刚刚完成一个犯人的交接,他拿着院长签字的确认接收文书往外走的时候,一支六人的押送小队簇拥着一个被包裹在拘束服里的人,慢慢地走了进来。他们脸上如临大敌的紧绷与忐忑令布莱希特忍不住放慢脚步,在擦肩而过的瞬间侧头看了一眼那个被押送的人。
他看见了一双苍翠的眼睛。
那个罪犯也在看他,拘束面罩下,两片薄而红润的嘴唇在细细的铁栏后面慢慢地翘了起来。纯粹疯狂的热意随着那个笑容在他眼底绽开,这令那双刚刚还没Jing打采的眼睛一下子活了过来。走廊里冰冷惨白的灯光被这双眼睛攥住,它们含着笑,拢着光,翠色流转如虺蛇身上的瑰丽蛇鳞,每一片都是蚀骨灼心的告死之色。
只是被他看上一眼,都像是被剧毒当头泼下,浑身都烫而痛地烧了起来。
可却移不开视线。
只是一个恍神,布莱希特就发现自己已经停下了脚步。六个押送者里有四个看向了他,神情警惕得像是被拉紧的琴弦,多拨动一下都要崩断了。虽然不明白他们的神经为什么这么紧张,但布莱希特还是向右手边的墙壁退了一步,以示自己没有别的意思,“抱歉……呃?!”他的道歉和解释才刚开了个头就卡住了,因为那个绿眼睛罪犯身上被重重皮扣绑紧的拘束服忽然魔术般落了下来。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令他的押送者都一脸震惊,来不及多说什么,布莱希特在青年向一个押送者的配枪伸出手的时候果断冲了过去。配枪落入青年手中的瞬间他矮下身一脚扫过这罪犯的脚腕,将他掀翻在地的同时布莱希特直起身,踩住那只握着武器不放的手,拔出自己的枪打开保险对准了青年的脑袋。
“松手。”
绿眼睛的罪犯趴在地上,没怎么挣扎,只抬起了头,默不作声地、专注地盯着布莱希特看。冷色调的光从天花板上投下,在那头一丝杂色都没有的金发上浇铸出了一顶璀璨锋利的冠冕。
布莱希特加重力道踩着他的手背,重复了一遍:“松手。”
青年固执地睁着眼睛直到眼球干涩得不得不闭拢眼皮,毛茸茸的金色眼睫在不适中蝶翅般颤抖。他闭着眼睛,毫无征兆地大笑起来。
“老天!”他笑得浑身发抖,眼角噙泪,“贝洛特之前把你藏在哪儿了?为什么我们现在才见面?”
“……”
布莱希特为那个名字拧起了眉毛,他一时想不通为什么这个人会突然说出他老师的名字,权衡了一秒后他决定还是先不跟一个大概率有病的人深究这件事,“松手。”
“哦,好的,没问题。”出乎他的意料,这次青年很配合。他痛快地抬起手指,让布莱希特把枪从他手下踢走,接着一直到被押送者拽起来塞回拘束服并额外捆上了好几圈绳子,他都没再多做反抗。
他只是盯着布莱希特说:“你不应该拿枪。”
因为担心他会暴起,还在用枪口指着他的布莱希特微微挑了一下眉毛。
“你应该戴上一双手套,然后拿一根鞭子。”他眨了眨那双灼人的绿眼睛,歪头问:“我可以送你一根皮鞭吗?”
“……”
被关入布里吉沃特Jing神病院的人余生都再也无法再呼吸到哪怕一口自由的空气了,他既没必要,也不应该理会这个再也不会见面的神经病。
但是。
那双眼睛,那个笑容,那只手掌,那头金发,那双眼睛,那双眼睛,那双眼睛——
“我不需要鞭子。”布莱希特回答。
青年撅了一下嘴,红润的唇瓣让布莱希特不合时宜地想起一句台词:最能让男人疯狂的红色是哪一种?忘掉色卡上的上百种红吧,答案当然是涉及最少布料的那种。
一点不错。
当那抹半点布料都不涉及的殷红在视线里摇晃的时候,任何人都只会想捏着他的脸,用舌头从拘束面具的唇部开口那儿贴着铁栏舔进去。
布莱希特深吸了一口气,在押送者小队的队长向他颔首后收好枪,转身就打算立刻远离这个怪异得令他心惊的罪犯并去找老师问问这人到底是什么情况,值得被送进布里吉沃特的人他不应该没听说过。
“不要这么早就把话说死嘛。”在他身后,被推着往前走的青年轻快地说:“哦对了,记得抽空来看我哦。”
Jing神病院沉重的合金大门在布莱希特身后闷声关闭,深秋的冷风拂过他身侧,无端而起的烧灼感却不仅没有减弱,反而愈发鲜明。
布莱希特反手擦过额角,抹去了一层细细的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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