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傲是个不怎么会照顾自己的人，步还在进入他的公寓之后就发现了。

    整个客厅里空荡荡的，家具少得可怜，连电视也没有，玻璃茶几上放着几盒过期的月饼，看样子应该是病患出院时送的礼物之类的，步还仔细一想中秋节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厨房也是丝毫没有烟火气的感觉，门外的垃圾桶里有很多吃剩的外卖盒，看来秦傲平常吃饭全靠外卖。

    书房里面有很多医学书籍，电脑桌面被笔记和文具占得满满当当，电脑椅上甚至还披着　　一条薄毯，由此可见秦傲经常在书房里熬到深夜甚至直接趴在桌上睡觉。

    卧室只有一间，一进门时看见被子是乱糟糟地摊在床上，秦傲则是径自拿出了另一床被子放在床上，将一米八宽的大床分成两半区域：“你介意的话可以睡沙发。”

    步还当然不会介意了，他把行李箱的衣服拿了出来：“给个地方让我放衣服。”

    秦傲推开衣柜门，里面好几个格子都是空的，步还看见他的衣服都放在一个格子里，虽然不至于堆成一团，但看着似乎是冬装夏装全放在一起，找的时候肯定也有些麻烦。

    然而像这样的人长年如此已经习惯了，帮他整理他反而会找不着东西，步还逼迫自己无视那一叠放在内裤上的袜子，默默把自己的衣服放好。

    收拾完之后秦傲叫了外卖，两人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地吃完了饭。

    秦傲洗了澡就一头扎进书房里去了，留下步还百般聊赖地躺在床上玩手机。

    直到后半夜，步还才迷迷糊糊感觉到旁边有人轻轻躺下，第二天一早秦傲就起床了，每天早上八点巡诊，他得七点半就出门。

    步还打了个呵欠，虽然很困，但还是爬起来跟他一起去了医院，说是要去看看普希金。

    实际上是想观察秦傲的一天，步还装作直接去了普希金的病房，等秦傲去了办公室又偷偷跟了上去。

    巡诊真的有必要吗？即使在E市第一医院，也不过是个形式，浩浩荡荡的医生队伍挤进病房象征性地询问两句病况，不等病患作答就赶往下一个病房，实际上只是个形式工程对吧。秦傲心里不甚情愿，奈何身在体制之中，只能每天如此。

    08床的病人是一个因为意外事故导致左腿膝盖以下截肢的小女孩，才十二岁就要终生靠轮椅和拐杖走路了，当时病患处于昏迷状态，在家属的同意下签署了手术协议书，为了挽救生命所以只能截肢了，这个手术还是秦傲做的。

    也因此小女孩在看到秦傲来巡诊时，即使他从来不说话，只是跟在大队医生后面默默地看着，她的表情也总是很不好。

    “有没有什么不舒服？”楼应兰每进到一个病房都会问同样的话，不过这个小女孩一直对秦傲不太友好，她便不想多问，见她摇头就打算带着同事们离开。

    “我不想看见他！”小女孩突然指着角落的秦傲说，“就是他！出去！”

    她今天的反应倒是比往常更激烈一些，楼应兰脸色不变，哄道：“他是你的主治医生呀，要让秦医生确定你的身体可以出院才能办出院手续，乖，别怕——”

    小女孩的母亲也跟着在劝她，可是她根本听不进去。

    秦傲转身走了出去，这不是他第一次被病人讨厌，不过被如此丢脸地赶出去是第一次。

    楼应兰叹了口气，做了二十多年医生，谁都会变冷漠的，特别是她这样的位置，见过的不幸要比这女孩惨痛得多，小秦也并不是不关心她，只是他的性格……她走出病房，对秦傲说：“小秦你回去歇会儿吧，等会巡诊结束来我办公室谈一下普希金先生的手术方案。”

    秦傲点头，余光瞥见队伍之中几个年轻医生对他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又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那个眼神，大概心里在想“楼主任真是护犊子”之类的吧。

    他又看了一眼病房里那个正在大哭的小女孩，本来是想当面问问她的身体状况，现在进去却好像会加重她的心理负担，于是打算回办公室看病历。

    “你想问她什么，我帮你问。”步还不知道从哪窜了出来。

    秦傲没说话，径自走开，步还又堵了上来：“快点，你怎么这么不负责，病人在哭呢。”

    他还不负责？！秦傲平静如一滩死水的心情被这句话激怒，怒瞪了眼前的步还一眼。他这两年没少受这种白眼，患者交了钱以为自己是爹，医生们都得供着他们，家属也总是步步相逼，恨不得按着他的嘴让他保证能将人治好，虽然他对自己的医术有十足信心，这些也并不是什么大的病痛，可是被人如此看轻，他心里也很不好受。

    眼看秦傲瞪了他一眼之后直接离开，步还挠了挠头，还真不好搞啊这位，想帮他他还不领情。

    步还跟到办公室，见秦傲一言不发地翻看病历，这家伙也是真的奇怪，就连生气了也不会对他多说两句话。

    “抱歉，我不该说那样的话，本来就对你的工作不了解。”步还轻咳一声，从背后轻轻抱住秦傲，揉了揉他的肩膀，没脸没皮地说，“我只是想帮你，没有恶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