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他没有任何关系,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
花园里还有别人在打电话,柯屿走近他:“我们换个地方好不好?要不然,你别离我这么远,我们可以声音轻一点。”
商陆:“……你别讲得——”因为恼怒拔高的音量自觉降低,咬牙切齿地说:“——这么暧昧。”
“顶楼有一家星空酒吧,你知道吗?”
“知道。”
“我清场了。”柯屿扬起一张黑卡:“你要是有时间,不介意,我们可以走VIP。”
商陆:“……”
柯屿见他没应,掩饰好自己的低落,很随和地说:“不想去也没关系,我可以通知他们。”他摸出手机,给酒吧公关经理发短信:“反正你问完了,我刚才说听你说完就走,你好像对我的信誉很有意见,”他打下一行字发送,说,“我想在你面前做一个讲信用的人,……我现在就走。”
他在欲擒故纵。
商陆冷静地想,技巧拙劣。
没用。别妄想有用。
柯屿收起手机,对他笑了笑:“你误会谁都行,不要误会我和他,我会委屈。”
委屈?他怎么好意思说自己委屈的?「委屈」两个字像一个切实存在的开关,莫名就松动了商陆一直强硬封闭的情感闸口。柯屿如果委屈的话,那他呢?看着照片陷入自我怀疑的他,看着南山岛上他们形影亲密陷入痛苦和否定一切的他,看着他留下的油画、高定和高空坠落的戒指、只能去太平洋上放逐自我的他,……难道就不委屈吗?
商陆忍下一切控诉的强烈冲动,“我不想跟你比惨。”
柯屿目光温和神情沉静地看着他:“我知道,商陆,你的委屈比我多,比我多很多很多。”
在他简单的话语里,商陆倏然鼻尖一酸,他猛地背过身,咬牙坚持的侧脸绷如石刻:“你别想多了。”
“我明天就离开中国了,之后半年可能很难有空回来。”柯屿脚步很轻地靠近他,鼻尖不必多用力,就能闻到他身上的气息,“你的微信号里有一条好友申请,是我,不要急着拒绝我,放着就好,好吗?等你不那么痛恨我的时候,就通过我。我想祝你早安、午安、晚安。”
他真的走了,不是欲擒故纵。
柯屿握住沾上夜露微chao的门把手,最后停顿了一秒钟,用力推开。音乐、冷气和那些旋转着的礼服裙摆在眼前绽放,像极了他们再度相遇的那一场宴会。
那时候他忙着躲,他却也没有急着追,他拉得应隐趔趄,两人出尽了洋相,他就站在人群中,那垂眸的一瞥冲满了漫不经心的笑意,故事的开头写满了Yin错阳差,是版权纠纷,是彼此欺瞒,本应法庭对峙,再不济,也是从此陌路,这样看来,他爱上他,他爱上他,都是美丽的奇迹。
隔着一道透明的玻璃,商陆看着柯屿从夜色的花园步入明亮澄黄的大厅中央,他与那么多人微笑致意,脚步却不曾为谁停留,只是一个人从从容容地穿过了这样令普通人感到迷失、感到压力的名利场,来时独自,离去亦孤身。
商陆没来由生出一丝恐慌。
他真的走了,不是他以为的欲擒故纵。他心高气傲的拒绝,拒绝的是一颗千疮百孔的真心。他没听到那一句挽留,是不是……心里很难过?
脚步蓦然追了出去。
只是柯屿不知道是从哪部电梯离开的,这里光VIP梯就有四台,等他穿过影影绰绰的人群追到电梯间,这里空无一人,只剩中央空调的送风口不知疲倦地吹着。
身影调转,上行键骤然亮起,电梯启动,不知道从哪一层的地方直降而下。
门开了,轿厢比镜子还明亮,照出了商陆英俊高大的身影。
他沉稳坚毅地走入电梯。
顶楼是一百二十八楼。
这样高的楼层是无法做露天空间的,高空狂风将会席卷一切浪漫,纵然如此,巨大的环形透明观景落地窗也足够年轻人趋之若鹜。
只是今夜很安静。
“柯先生,您的朋友还没有来吗?”公关经理问。他刚才收到了柯屿的短信,说是会晚一点再过来。
这样的地方,灯光总是很昏暗,东点一盏小灯,西点一盏小灯,仿佛深谙这个道理,那就是世上的暧昧大抵经不起太亮堂的灯光,那会把彼此的仓皇、意图和拘束照得无所遁形。
柯屿笑了笑:“他有事,今天就不过来了。”
公关心里很遗憾。他还想等他心情好的时候,请他合影留恋,以便把酒吧的知名度更高地推介出去。但他现在当然不能这么做了,因为柯屿的面容看上去很苍白,笑容虽然和电影里看到的一样,但总好像下一秒就会走神出去。
正中的舞台上,放着乐器。
那是晚上驻场乐队的,他们也许是等得太久,所以去后台休息了。
公关经理看着他走上矮矮的一级台阶,经过了话筒架、穿过斜放着的电吉他、越过凌乱的黑色电线,躬身拣起一把贝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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