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知燃坐在长椅上,弯着腰,两臂搭在膝盖,一手撑在额头,让人看不清楚此时的表情,不过身上散发出来的忧虑和伤感充斥了整个长廊。
一周过去了,他已经度过最艰难的时刻,没有了最开始听到噩耗时的歇斯底里。
听到有脚步声靠近,陆知燃缓缓抬头,露出削瘦惨白的脸,还有泛红的眼睛,“逸宸哥,你来了。”
景逸宸轻点头,未等开口说话,负责陆知忆的主治医生从重症监护室里走出来,先是扫一眼陆知燃,然后看向景逸宸:“院长。”
景逸宸递过去一个不言而喻的眼神。
主治医生垂下眼,缓缓摇头:“家属可以进去看看。”
这句话让陆知燃顿时脸色惨淡,更加痛苦地闭上眼睛,整个人浑身发软,一时间没站起来。
景逸宸过来扶住他的胳膊,声音一如既往的稳:“去看看知忆,他最想见的就是你。”
陆知燃勉强站起来,靠在墙壁,眼里的情绪被自责和懊悔占据:“是我的错,发现的太晚了,我没有照顾好弟弟。”
“颅内肿瘤复发的几率很高,知忆出院之前,我有说过。”景逸宸安慰的同时也在叙说事实。
可并没有安慰到陆知燃,正因有过医生提醒,他反而更加愧疚,“我以前总是抱怨,抱怨父母把所有的压力留给我,抱怨弟弟总是打电话缠着我,现在仔细想想,知忆好像很久没有打电话找我了,他昏迷之前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告诉我他的头很痛,痛到想离开这个世界,可他才十岁。”
景逸宸好看的眉毛微拧,扶着他胳膊的手稍稍用力,“振作起来,知忆在等你。”
陆知燃努力支撑身体,迎上男人鼓励的眼神,点了下头。
两人换好隔离服,在护士的提醒下一同进入病房。
当门被拉开的那一刻,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景逸宸晃了下神,似乎才意识到,他好像很久没有见到陆知忆了。
时隔近一年,没想到再次见面,竟然是最后一面。
满是消毒水味的病房内,陆知忆瘦小的身体躺在病床上,脸上扣着呼吸罩,面色泛黄无生气,嘴唇发青,像是灵魂已经离开了身体。
景逸宸保持适当的距离,颀长的身影立在床边,静静地看着。明明长了一岁,陆知忆却比印象中更加瘦弱无助。
他面无表情的想,自己是不是来晚了?
相对他的心理素质好,陆知燃却崩溃地坐在床边,握住弟弟的手抵在额头,哽咽着祈祷:“知忆,哥哥在这里陪你,睁开眼睛,求求你了....”
“不要抛下我。”
“知忆,哥哥只有你了...”
可惜陆知燃哀求了许久,久到这个城市完全陷入沉寂,月亮躲进乌云,陆知忆也没有醒来。
瞑色四合,郑重监护室的患者被医生宣布抢救无效,死亡时间凌晨两点整。
陆知燃失魂落魄地走出来,整个人瘫在长椅上,低头捂着脸,脑海里重复播放着白布盖住弟弟身体的画面。
“知燃,节哀。”
景逸宸跟在身边,适时地拿出一包纸巾递给他。
他勉强把头抬起来,异常出挑的五官此时惨白无血,木讷地接过纸,想擦擦眼泪,发现脸上很干,他喃喃自语:“原来一个人在最伤心的时候,是哭不出来的...”
“你还好吗?”
他的伤感都写在脸上,景逸宸看得一清二楚,不得不问一句。
从陆知忆被宣布抢救无效那刻起,陆知燃的世界仿佛崩塌了,灵魂被抽离,像个支线的木偶。
陆知燃低低回应道:“只剩我一个人了。”
景逸宸见惯了生离死别,情绪相对平稳,安慰人的话在喉咙里滚一圈,最终却一个字也没说出口。
一个小时后。陆知燃办理完手续和景逸宸并肩走出医院。
两人站在一零三的大门口,呼吸着雨后的空气。陆知燃的状态明显好了一点,最起码可以站稳了。
他肤色被灯光晃的很白,人也瘦削,垂着眼睛的模样失魂又安静,看着有点可怜。
隔了一会儿,他偏头看向身边永远沉静的男人,主动开口:“逸宸哥,今天谢谢你。”
景逸宸闻声转头,淡声道:“不客气。”
陆知燃垂下眼睫,盯着地面说:“我要带知忆回老家,办完丧事以后,可能会去Y国深造。”
“要离开吗?”景逸宸的语气平淡,听不出来是惊讶还是冷漠。
“跟在李老师身边,我学到了很多,他说的对,我首先要有一颗愿意沉淀下来学习的心,”陆知燃沉沉吸口气,眼神里除了丧失亲人痛苦,还多了几分虚心求教的意味,“李老师帮我写了推荐信,他告诉我,以我现在的资历,还有许多进步的空间,让我不要好高骛远,要学会脚踏实地。”
稍稍停顿几秒,陆知燃不自觉收拢手掌指尖扣着手心的rou,接着道:“还有周总,如果不是他,我可能这辈子都没有机会见到李老师,替我说声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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