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你什么时候……”
那团黑黢黢的影子逐渐幻化成清晰的人像,后知后觉地将脸从交叠的双臂中抬起来,这是一张憔悴无神的脸,眼周旁布满沟壑细纹,瞳仁漆黑空洞,她干裂的嘴唇颤动起来:“不渝,不渝,你回来了啊……怎么弄到这么晚?妈担心你出事……”林向黎眼中黯了黯,随即轻柔低语:“妈,我是向黎,你又糊涂了,我们先进去吧。”
林母好似没听见林向黎的解释,被其搀扶着回了屋。屋内Yin沉昏暗,shi气很重,一张掉漆的四方桌,两把瘸腿的长板凳,组成了这个简陋的家。林母坐在客厅的长板凳上,望着林向黎煮粥的背影发呆,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当然也没人感兴趣她在想什么。唯有林向黎故作轻松地问她:“妈,你在门口等我多久了?我不是昨天告诉你,晚上我去给学生补作业吗?”
林母文不对题地答:“你这臭小子,肯定忘记带饭了吧,妈等你回来拿呢,左等右等就是不见你回来……你现在知道饿了?”
林向黎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用饭勺搅动着咕咕冒泡的白粥。他知道母亲又发作了,将他当成了十来岁的林不渝。当然,林不渝也是他,以前的他,改名前的他。不渝,是母亲对父亲爱的诺言。只不过后来母亲在床上发现他和另外两个女人赤裸颠倒后,亲手撕碎了这份可笑的承诺,自己便从“至死不渝”变成了“向往黎明”。
从前改名比现在容易得多,林向黎花了不少时间适应新名字,而母亲却再也无法适应家中频频出现陌生女人的生活。他们争吵、嘶吼、咒骂,却坚决不离婚。林向黎知道原因,母亲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
监督母亲喝完粥,林向黎催促她再去睡一会儿,而自己则拉开抽屉想清点一下剩余的药剂,遗憾地发现,还能挺两天。幸好,他吁气欣慰,在母亲断药前夕,他做出了正确的决定。他朝卧室内瞥一眼,母亲像一只毛毛虫般蜷缩着,洗得酥烂的被套豁开一个大口,漏出发黑的棉絮。
即便现在双腿还有些发软,但林向黎突然感到快乐,他掏出手机点开短信界面,心满意足地看了一分多钟。等他回神时,才想起周三学生交上来的作文还只批阅了一半,于是回到自己的小隔间内,就着窗外泛白的晨雾光熹,仔细地写起了评语。
虽然他是最业余的老师,但他不想做最业余的老师。
周六的市区街头格外热闹,每次乘坐4路车都是一种煎熬,谁叫市医院坐落在市中心最繁华的步行街旁呢。从江津镇坐公交进城,再转乘4路车,花去林向黎母子一整个上午的时间。挂号,排队,轮到林母已经是下午两点多,老医师对林向黎说:“天冷,叫你妈多注意保暖,她免疫力越来越差,这样吧,我多给她开副药——”顿了顿,又问,“小林,这副药做调理用,大概一百多,能吃一个月吧,你——”
“徐医生,你开吧,我有钱。”林向黎打断他,口出豪言,“我妈的身体最重要,其他都是小事。”老医师抬了抬自己的老花镜,有些不敢相信这话是从林向黎嘴里说出来的,因为之前每次他开药询问对方时,得到的都是一张灰败为难的脸。
这些年来,林母靠每周一针和每日不间断的药物维持病情,再加上她时有时无的Jing神问题,无疑成为林向黎肩头上最沉重的担子。一支进口针三百块,每月四针,就是一千二,再加上七八百的药剂,光是医药费,就把月薪3200的林向黎压垮了。无业的林母没有养老金,作为代课老师的林向黎交不了五险一金,政府给的低保补助少得可怜,咸菜白粥的日子都愈发显得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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