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在想那个问题。
一个儿子怎么能不知道母亲的近况?他抿起嘴唇。
之前的五年他在南方腹地一个负责绝密项目的基地服役,整整五年,没有回到新都一次。
向外的通讯联络受限,少数几次联络里,他询问费中将,妈妈怎么样了,她最近还好吗?
得到的回复总是她还在疗养,她被照顾得很好。
飞舰停在新都市郊公园旁的军部直属医院,他验证了身份,由一位护士带领乘上电车,电车在草坪上迅疾行进,开往疗养院。
疗养院被小花园包围,他跟随护士小姐,走过修剪成动物的灌木之间的小径,绕过时刻变换花样的喷泉。穿白色制服的护士小姐把他交给另一位年轻女士,没有穿制服,穿着温馨的碎花裙,上面加一件毛衣开衫。她笑容满面地接待庄烨,带他走进一个半开放的厅,“这是我们的下午茶厅,有自助点心和茶,一抬头就是外面的风景……”然后是另一条玻璃走廊,“这是西翼廊,通向客人们的套房……”
她用“套房”而不是病房,在一扇木门前停下,轻轻扣门。庄烨下意识抱紧怀中的鲜花,就像抱住最后的希望。
门被一个女侍模样的女孩打开,宽大的室内窗帘被挽起,阳光充足的室内,庄烨看见他的妈妈坐在轮椅上。
她的头发白了大半,失去光泽。人非常瘦,呆滞地看着窗外。
她曾经是一个爱跳踢踏舞,爱穿红色的人,热烈浪漫,每一次大笑,都像点燃一团火焰,感染周围的人。她会放欢快的音乐,拉着小儿子双手,和他不断转圈。庄烨至今记得她温暖柔软的手和耳边一连串的笑声。
庄烨的手臂失去力气,大捧百合花就要坠落一地。他勉强稳住自己,走上前在轮椅前俯下,轻声叫,“妈妈……”
庄夫人奇怪地看他,竟没有认出自己的小儿子。
庄烨的心坠下去,坠向一个无底的深渊。
四面都是一尘不染的拼接玻璃,水晶吊灯高悬。沈汉坐在一家新开业餐厅的角落里,没有穿军装。
莫如兰压低声音,“我还是不明白您为什么要帮那个谁被接受……还有,为什么您要来这里。”
“她的名字是钱宁。”沈汉只回答第一个问题,“至于我为什么要帮她,就因为如果她是个男人,她根本不需要我帮,就会被接受。”
吴少将宁愿接受一个第一申请不是九号基地的第四名,都不愿接受一个第一申请是九号基地的第三名。沈汉忽然一笑,“吴少将无非是怕麻烦,有史以来第一个女性舰长,和一群男人一起训练生活,确实麻烦。但是要是这个申请者引用,认为吴少将针对她的性别,麻烦岂不是来得更早?”
规定了军队中对不同性向者和女性的歧视是违法的,但这种歧视调查过程耗时太长,维权又太困难,会告发的人寥寥无几。
莫如兰嘀咕,“她会告?”
“她为什么只申请第九基地?”沈汉笑,“万一就是看重这里曝光度最高呢?”
莫如兰皱眉,“这话……您怎么不直接告诉吴少将?”
“再有道理的话,从不适合说这些话的人嘴里说出来,就不可能让人听进去。”沈汉看向餐厅正中,“我是不适合的人,但我刚好知道谁是适合的人。”
一位议员手持剪刀和红色丝绸蝴蝶结,正在剪彩。快门声响成一片,媒体拥在台下拍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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