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柄弑母之剑。却在此时戾气大发,随他一起,即将踏入锦京的多事之秋。
此番出岛,诸事不顺。悔妄入寺,大门紧闭,钟声敲响。一声声钟声里,枝叶震动,寺门前僧侣聚集,四个白影如护法金刚浮现云端,俱是僧衣如白羽的年轻僧侣,善忍为首,禅杖杵地,长声道:“我与三位师兄奉师命送檀越,檀越慢走,好自为之。”
乐逾一一扫过那四名僧人,道:“金林禅寺‘十八子阵’与浣花小筑‘重花狱阵’齐名,在下久闻其名,如今得见四位,也算领略风采。”长笑一声,转身收拢手臂,拍了拍怀中琴匣。好似紧拥一具娇躯,轻拍她的背,说:一切有我,径自转身下山。悔妄所言太过惊人,但他不信颀颀会真引他弑母。
一来他绝非母亲的对手;二来“纤纤”早已被母亲失落在东吴深山之中;三来,最要紧的一点……他只道:这回但愿我猜错。
剑中佳人千万,他独爱怀里这一个。对颀颀思慕已久,可楚大师不肯轻许,放言颀颀在铸门之内,不怕死就尽管来一试。
乐逾十几岁游历之时,就潜入铸门寻剑,颀颀当时在鞘中长鸣待他。取剑入手,悉心抚拭,楚方回听他自称是蓬莱岛不肖子,一声长叹,允他带颀颀全身而退。刀光剑影里,几乎是一折携美夜奔似的韵事。他专情于颀颀,颀颀通身戾气,他只当他的佳人在发脾气。
接近午后,锦京城内有一家医馆,是一个小院落,门匾上书“绿竹堂”。墙内果然满是翠竹,青翠可人,直如纱帐。下五阶窄短石阶,就是成排竹林,高可入云,绕院一周,在后院成林,宽数尺高数丈的竹丛将整个院子罩住,好似一只碧纱笼。乐逾牵马绕院一圈,径直向里走,一个比春宝大四、五岁的少年扔开竹水勺拦住他,道:“这位先生,您要做什么?”乐逾道:“我来治病。”
少年松口气,道:“找殷大夫治病,需先记录在卷。”乐逾道:“我要见你们殷大夫,不是他给我治病,是我给他治病。”
少年一愣,打量他道:“先生……也是大夫?可是殷大夫没有病呀,你能给他治什么?”
乐逾摸出一封顾三亲笔的书信,高深道:“相思病。”
一间静室,两杯热茶。门窗正对院落,白纱窗外青竹成行,碎石子铺成的小径竹枝摇曳,翠荫浓重。窗边一个年轻男子,二十出头岁年纪,虽束发却看的出北人相貌,肤白鼻高,发色略棕微卷,可一身青布衣服全然南朝士子装束,面容也细腻Jing巧,双目如春夜的星子,闪闪含笑,又有一种南朝士子身上都少见的和婉之态。他拆信道:“鄙人殷无效。”
乐逾道:“不好。”殷大夫大睁双眼,好奇道:“怎么说?”乐逾道:“你是个治病救人的大夫,却叫‘应无效’,谁还要吃你开的药?”他苦思道:“可是,我总不能叫‘应有效’‘应见效’吧?这岂非显得我夸口?”乐逾道:“虽不能改名,但你可以改姓。你可以改姓孔,‘恐无效’,既比现在听起来医术好,又很谦虚。”
殷大夫叹了口气,道:“你们中原人说,‘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乐逾道:“我也觉得我与北汉国师很有缘分,离岛不足半月,他门下高徒我见了四分之三。”他一偏头,戏谑道:“你说是不是,殷大夫?还是我该叫你,孔四公子?”殷无效又叹道:“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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