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羊靠在河堤边的栏杆上，嘴角挂着一抹微笑，身边的女孩叽叽喳喳地说着自己的梦想：要成为都市丽人。

    那身宽大的蓝白校服，穿在黑羊身上显得格外违和，却又那样合适。叛逆的少年面冷心热，眼中的单纯映入镜头中。

    “好！中场休息！”副导掐着时间喊出一道赦免令，众人纷纷松口气，打打闹闹着散开，或是喝水休息或是跟对手聊剧本。

    黑羊也不例外，他跟下一场要与自己演情敌对手戏的女友“哥哥”到一旁聊剧情。

    为了所谓的剧情Jing彩度，这个哥哥其实跟女主没有血缘关系，这种复杂的爱而不得感情要求演员必须得有极强的表现力，尤其是脸部微表情的处理一定要刻到骨头里再由内而外地发出。

    闵阳毅走向两个男子，指着他们，向他们传授感情的表达：“心要跟着剧情走！明白吗？！你不能只扭曲你的脸！看起来跟便秘一样！但是人激动起来，确实有时候跟便秘差不多。你们上大号的时候拿个镜子，照着自己的脸看。”

    哥哥的扮演者嗤嗤地笑个不停，黑羊却满脸严肃地仔细听着。

    “不要怕被观众笑！要谈美就别他妈演苦情剧！谁他妈哭起来跟天仙儿似的？哪个哭起来不跟个包子差不多？褶子一道道的？你做表情是为了影响观众的情绪！不然让机器人来演戏就得了！表情还比你多！”

    闵阳毅说完，回头看黑羊的脸。

    “疼？”

    一个莫名其妙的字，问得黑羊摸不着头脑，半晌之后，他尴尬地夹了夹tun部，轻轻摇头。

    “我是说你的脸，挨那么多刀。”闵阳毅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

    黑羊噗嗤一笑，低头掩嘴，轻轻摇头：“谢谢老师关心我、没问题的”

    闵阳毅叹了口气，转身回到自己的椅子上，接过助手递来的水，双眼一瞬不瞬盯着黑羊。

    黑羊被同级的新人看出了情绪，新人猥琐地笑着，搂住他的肩膀往休息区走去。

    闵阳毅不禁想起自己那些虽然一开始理想大同小异最后却各奔东西的朋友们，一个个被现实打垮的大男人，不知是否仍弯腰驼背地活在这个世界上？

    二十二岁时，他且是个对生活满怀希望的人，烟瘾，是在他毕业三年后逐渐加重的。所幸老天垂怜，他战胜了衰神和穷神，迎来了福神与财神。他是个无神论者，如此说仅仅是调侃而已，但谁知道呢？摸不着的东西最难说存不存在。

    “仍坚持要洗白是吗？”副导和投资方与发行方沟通之后，发现无法争取原来的剧情走向，只能口头先打个太极：“我再跟主导和编剧说说好，辛苦你们了。”

    闵阳毅对这个结果并不感到意外。

    因为在原着中，男主就因为原着读者的抗议而被强行洗白。人们要看到的，是一个好结局，他们愿意追求一个有裂纹的完满。

    闵阳毅不自觉地拿起烟盒，正打算给自己点上一根，突然被一只横伸过来的手打断了动作。

    他抬头看去，只见是一个红彤彤的苹果。抓着苹果的手，手指修长白皙，那只手五指一松，苹果之间裂开八道缝隙。

    “闵导，吃苹果么？”

    是黑羊低沉磁性的男声，悦耳动听。

    闵阳毅放下烟盒，伸手拿了一块：“谢谢。”

    他听到了黑羊欣慰的笑声，黑羊没有停留，拔腿向其他人走去：副导、编剧、动作指导、灯光师、摄像师乃至其他工作人员和跑腿的龙套。

    闵阳毅咔咔地咀嚼着苹果，不经意间一个偏头，感觉到身后不同寻常的视线。不是人眼，却比人眼发出来的能量更加灼热。

    “真是个善良的小伙子”副导感叹道。

    “七点钟方向。”闵阳毅低头说了一句后，快速地啃下一口苹果。

    副导回头看去，却什么也没见到。

    “是？”副导将视线移回，看着一脸悠闲的闵阳毅。

    闵阳毅翘起尾指勾了勾，副导立马明白是怎么回事。

    但那又怎样？闵阳毅乐得配合。

    果不其然，第二天黑羊递苹果的路透照就上了娱乐版块。闵阳毅感叹娱乐公司舍得砸钱，这个尚且是淳朴的小伙子果然适合卖人设。

    所以演员有什么可信度吗？并没有，他们为了“生活”，连生活都是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