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他们之间的突然热络，让洛怀很不适应，周围的人好像也有所察觉，没过多久大家都一致认定——蒋维容有了个小跟班。

    洛怀才不想做他的跟班，分明就是蒋维容太缠人了。

    洛怀总是要当最后离开教室的人，不是因为喜欢拖拉，是他讨厌拥挤。肩挨着肩顺着人流穿过楼梯，近到和陌生人体味可以进行短暂交流，三两结伴横在狭小空间里的小群体们，光是想想都很恼人。

    蒋维容在等他，等得心焦，看他认真细致地把东西收好，连草稿纸都要铺平，他在心里严重怀疑洛怀是强迫症患者。

    “可以走了吗，大少爷？”

    其实早就可以走了，只是洛怀不想，他故意的。他看了一眼时间，蒋维容等了他快四十多分钟了，明明是多余的事情，明明没必要，明明他嘴里也抱怨了两句。

    不生气吗？

    “走吧。”

    洛怀不知道，蒋维容做的这些事到底是为什么他都不知道，不想想，也不敢。他现在心里有些忐忑，毕竟故意耍了蒋维容一回，这样不好，即便是蒋维容自愿上套。

    蒋维容搭着洛怀的肩，往公交站走去，刚刚经过停车场，蒋维容没和他分开，今天不骑车吗？

    坐公交的时候洛怀喜欢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莫名幸运的是总是可以坐到。同样的马路、建筑、树木还有蒋维容都会在差不多的时间地点与他擦肩而过。蒋维容会骑着他的山地车穿过马路，脸上是恣意的笑，要顺着风要把他的活力传给所有人。

    他很耀眼，人群中会一眼就捕捉到他，个子高，长得尤其帅，最重要的是有一双让人忘不了的眼睛。他的眼珠黑亮，或许是城市夜空被灰暗幕布遮住的星星全都落在他的眼里了。

    “你什么时候变成坐公交了？”

    蒋维容被他这突然一问有些惊喜，“怎么啦，突然关心我？”

    “没有。”

    “没有吗？你是不是一直在偷偷观察我？”

    “没。”

    “那你看着我的眼睛说。”

    蒋维容突然停下了脚步，把洛怀的肩膀掰了过来。

    “你干什么？”

    洛怀有些诧异，不知道蒋维容又哪根筋不对了，他向四周扫了一圈，所幸没有什么人。

    “你看着我说嘛，看着我说我才会信，不许骗我。”

    蒋维容将洛怀过长的刘海撩开，细软的黑发被拨到两边，露出了那人细长低顺的眉和下垂被长睫毛盖住的眼。

    “看我嘛。”

    洛怀不作声，只是把头压得更低，蒋维容屈着膝盖，放低了身体，捕捉着洛怀停留在地上的眼神。

    你追我赶。

    “别闹了。”

    “是你在和我闹好不好？就看看我。”

    蒋维容不由分说地手捧着他的脸，指腹擦着他细白的眼皮，又往上拨动那长而卷翘的睫毛梢，他的手好像有魔力，洛怀顺着他的动作，把眼睛抬了起来，眼珠也跟着转，最后和蒋维容的视线碰上了。

    他的眼睛里有光。

    只听蒋维容笑嘻嘻地问道：“是不是啊？你一直在偷偷观察我？”

    突然响起汽车鸣笛的声音，洛怀慌张地推开了蒋维容，快步往公交车站走。

    当晚洛怀回家洗了个冷水澡，可是不管洗多久都灭不了心里的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