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妈妈

    尹少艾还没长到一个成年人膝盖高度那么高的时候，全然是个黏人又乖巧的白团子。这个小白团喜欢依偎着母亲的怀抱，喜欢把手指头放进嘴里安静地吮吸着，并不哭着闹着要喝母ru。一些母亲生意上的客人来访，因为好奇，故意上前拿开了他的手指，就看到小宝宝失了“玩具”后，不哭不闹，也不怕生，自顾自地在母亲怀里笑了出来。门牙都没长出来呢，就先学会笑了。

    他自小被莫冉娇养——“娇养”一词其实有些过分，但这女人确实是对自己的宝贝孩子倾注了十二分心力，万事万物倘若能给出最好，绝不寒碜。尹少艾记事以来，拥有的母亲温婉端方，虽是独身，却将家与事业都打理得井井有条，言传身教地为尹少艾展示一个出色的大人的模范。

    记忆里，母亲一直和颜悦色，不上妆的面容清丽素雅，戴了妆容后有如花期正好的名花一般夺目，这张好看的脸上少有什么和颜悦色之外的表情，几乎都对尹少艾笑意相向。

    孤儿寡母，尹少艾没深入与别的同龄人接触前，受母亲影响最大，模仿着这个干练的职业女性，穿小裙子与圆头小皮鞋，还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往头发上别各式各样的发夹。莫冉并没纠正尹少艾的行为，尽管这些行为由一个小男孩做出来，在大部分人看来是错误的。甚至在带着尹少艾购物时，面对店家的询问，莫冉也不会主动说出自己孩子的性别。

    直到尹少艾上小学和男生们接触，同时也学会了“男子汉”这个词。他好像一夕之间参破男女有别，不再穿陪伴了自己一整个懵懂的幼儿园时期的小裙子和小皮鞋，还把发卡都收回发卡盒，当礼物一样，放到了莫冉的梳妆台上。那时候莫冉已经有了整整两大本关于自己孩子的相册，一本半都是穿着打扮像小女孩一样的尹少艾。

    尹少艾读高中以前，莫冉都能从公司里抽出空来亲自开车接他放学。这个被母亲用爱意培育出来的温柔礼貌的孩子，总是在人来人往中放肆地扑进母亲的怀里，好像迎来了一天中最好的时光。母子两个会在回去的车上分享各自在白天遇到的事，莫冉带来公司里下属们的趣谈或生意伙伴无厘头的要求，尹少艾会说知识点、考试、成绩、课间的打闹还有老师同学们奇妙的事例。

    莫冉笑眯眯地听，因为要开车，一双笑眼就在后视镜里被尹少艾收进视线，她说：“少少今天在学校过得也很开心。”

    如果自己的孩子遇到不开心的事，她会一边慢条斯理地打方向盘听完原委，一边为尹少艾提议那件事的解决方法，让孩子进行自己的选择。尹少艾听完后在后座上倏然睁大眼，像看着英雄一样看着母亲的侧脸，点点头说：“原来可以这样！”

    这女人基因尽得造物主恩宠，连生出来的尹少艾也出落得标致，小小年纪就被班上人推举成了班花。

    那是尹少艾上小学时发生的事。

    夕阳盛大，行人如波，颓然的尹少艾像个败北的小斗士，掉着眼泪顺着人chao钻进车里，莫冉推下一点墨镜：“宝宝怎么啦，谁欺负你啦？”

    尹少艾委屈万分地说：“大家都要我当班花！”

    莫冉声线诡异地走了调，只简单地说：“哦，啊？”

    “下星期有运动会！每个班级都要派出一个代表讲话！”尹少艾狠狠地放下书包，给自己系上了安全带，“我们班的班长就说要让班花去，但是我们没有班花呀！”

    “对呀，然后呢？”莫冉大概都知道自己孩子班上的情况。

    “他们就说要选最好看的女孩子！最好看的女孩子明明是郑晴晴！可是就有人说我比女孩子还好看！然后所有人说我比女孩子好看，还说我一年级的时候穿过裙子！我就变成了班花！”他一句高过一句，说着说着，又红了眼眶。

    莫冉难得看自家孩子这么激动，尝了个新鲜，终于还是没憋住，第一次在孩子面前毫无风度地大笑起来，发动了车子：“那你就哭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