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话,脑中浮浮沉沉,只道他又救了我一次。——为何他总能救我,即使他不在我身边,都能护我不受损害。但我已定好要毁南楚江湖,擒下他的计策,他来日势必要恨我,正如我今日恨他。如是想着,那双美目中几乎要落下泪来。
侍卫成群涌向江晚尘,她却独立高处,风雪缠着孔雀舞衣,纤长身影投下。她竟不躲闪,扬声道:“此事是我一人做下,与他人无关。”她仰头挺胸一笑,道:“我本大梁宗室,南楚虽灭大梁一百八十二年,但我梁国后裔始终以国为姓,不忘大仇。我辈亡国之人寄身江湖,南楚皇帝却要再灭江湖。新仇旧恨,今日一并了偿。纵使凌迟车裂,我愿足矣。”
萧尚醴扶着人肩膀起身,站在台前与她隔空对望。江晚尘在淛州对他曲意逢迎,矫揉造作,看似太急于求得名利,然而风尘从来多侠女,风尘中的翘楚又哪里会是真汲汲于名利之人?她若只有一具美皮囊,又怎能引得与顾三齐名的锦绣盟盟主侯庸对她倾心以待?萧尚醴心下存疑,早已查知这江晚尘身怀武功,据明鉴司下属查探,虽不到小宗师,在江湖中也能算一个高手,可她武功高强,却千方百计隐瞒,做一介蒲柳任人狎昵。萧尚醴猜她所谋极大,意欲行刺楚帝,不管她成不成功,事发之后都可以借此清算江湖。
江晚尘要连他一并刺杀也是萧尚醴意料中事,富贵险中求,他哪一步不是千难万险。只没有料到她竟是梁国宗室女,更想不到宗室的女儿竟甘愿沦落风尘,充当达官贵人玩物,以歌舞扬名求得一个行刺的时机。
萧尚醴道:“押下去。”他身侧Jing健侍卫从命而出,江晚尘束手就擒,犹如事前便下定决心,以死明志。
千秋节戛然而止,楚帝太安宫昭光殿内,宫人侍女来往不休,太医在外间商议,楚帝下腹刀伤处血流不止,他一双掌握天下权柄数十年的手上也满是鲜血,却如铁一般攥住容妃不放,冷笑道:“你……休想离寡人而去。”
那血点点滴滴落到床榻下猩红厚毯上,容妃被那凝重血腥压来,厚毯是红,帘幕是红,竟连自己都周身是血红。她面容越发雪白,方才将手按在楚帝伤处,仿佛情急之下为他堵住血流,如今再被捉住手,就如同回到周天子行宫鹿苑被烧那一夜……
处处是血与火,暴民杀死她的兄弟,他的父皇不许帝姬嫔妃受辱于贱民,逼迫她们赴死。她被锁在室内,只听见哀哀哭叫,烟雾逼来,父皇手持长剑,一步一步血地走向她。
之后暴民破殿门而入,见她容貌,豺狼虎豹竟都不敢上前。将她捆起双臂挟持,交给兵士,又被兵士裹挟,送到侍女手中,沐浴更衣,连衣带都不曾系起,楚帝骤然佩剑入内,侍女都惊惶跪倒,仓皇退出,她数日之间,家破人亡,又被楚帝扯起下裙强幸,衣裙揉皱撕裂,宛转哀求,挣扎不已,腮边颈下都被泪汗沾shi,泣泪竟凝成淡红。
父母兄弟及诸姊妹尸骨未寒,就被昔日诸侯国的君主凌辱,嫁入楚宫时未出孝期,却已怀有身孕。她那时才十六岁,生下萧尚酏后暗暗得知当年行宫事变,是楚帝为首主使,各诸侯国国君心知肚明。
此后三十余年,日夕侍奉在楚帝身侧,不敢哭,不敢不笑,竟是每一步都如走在薄冰血海上,玉舄珠履下踏着至亲的尸骨。
她既不愿自己的儿子去与楚帝争那皇位,又矛盾地想要自己的儿子登上皇位。天下曾是周朝的天下,若她的儿子履位,是否她就不会再遭受如此的痛与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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